奥斯卡泪别中国：他是一个“笑话”，但也是一个“童话”

奧斯卡告別上海海港的動人一幕，引發瞭泰晤士報作者James Gheerbrant的深思。在他看來，奧斯卡在中國所展現出來的影響力，折射出歐洲球迷對更廣闊世界的看法是多麼狹隘。

赫蘇斯-納瓦斯在塞維利亞1比0戰勝塞爾塔之後的幾小時內，完成瞭自己的綠茵告別。沒有盛大的儀式，納瓦斯不過是走到球隊官方博物館的玻璃陳列櫃前，將隊長袖標放在瞭亮著燈的底座上，並將自己的球衣套在人體模型之上。

就這樣，納瓦斯便完成瞭屬於自己的告別，從萬人敬仰的綠茵英雄，轉變成塞維利亞這支球隊永恒歷史的一部分。

重返塞維利亞的七年之後，納瓦斯不可避免地成為瞭這支球隊的傳奇、偶像，成為瞭一個將永遠鐫刻在球隊史書之上的珍貴名字。出身於塞維利亞的他，已然不隻是球隊的象征，更是這座城市從容、自信的象征。

或許你很難想象薩拉赫漫步安菲爾德，將自己的球衣放入球隊博物館，會是怎樣動容的場面。畢竟球員最獨特的榮耀，還是在傢鄉或者兒時球隊成為永恒的英雄——回顧納瓦斯的退役視頻，你就能更好地感受，這件事為何仍被認為是足壇最高貴的，最浪漫的事情。

納瓦斯的告別引起瞭我（筆者）的關註，而奧斯卡對上海的告別，也同樣令我動容。16/17賽季之時，奧斯卡和納瓦斯算是前後腳離開瞭英超賽場。納瓦斯回歸塞維利亞的舉動，被視為溫暖的回歸，而奧斯卡轉會上海海港的決定（當時還叫上海上港），則飽受嘲笑和蔑視。

卡拉格曾在專欄中寫道：“一個球員為瞭錢，放棄自己的職業生涯和爭奪足壇最高榮譽的機會，真是讓人覺得尷尬。”

而BBC記者艾倫-格林更是在欄目中嘲諷中超，嘲諷奧斯卡。他說：“這絕對是一個笑話，中國足球就是一個笑話。奧斯卡將從中國獲得一大筆財富，但這對他職業生涯又有什麼幫助？”

沒錯，財富是奧斯卡轉會海港的原因之一，他對此也毫不掩飾。2017年接受采訪之時，奧斯卡就曾表示：“中國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財力，他們給的實在太多瞭。所有球員都希望賺錢來改善傢庭生活。當我決定去中超踢球之時，我更多考慮的是傢庭，而不是我的事業。”

也就是說，無論是旁人，還是奧斯卡自己，都清楚他選擇加盟中超球隊，接下來的職業生涯將被徹底浪費，他將無法從中超賽場上獲得任何意義或者情感上的滿足——或許就是因為這樣那個，當時我也沒有在奧斯卡加盟海港一事上多費筆墨。

所以，看到奧斯卡告別海港之時，我看到瞭一些有趣的事情。33歲的奧斯卡掩面而泣，情緒激動，而主場球迷們高呼：“奧斯卡，留下來！奧斯卡，留下來！”

說起來，海港球迷並沒有因為奧斯卡的離開決定而憤怒，球迷們呼喚奧斯卡的名字，希望他留下來，那一幕確實震撼人心。就如同50年前貝利加盟紐約宇宙一樣，那會兒美國可謂是足球荒漠，沒有傳統也沒有歷史，除瞭錢，什麼都沒有。但當貝利在2022年去世之時，一名叫克裡夫頓-佈朗蒙德的球迷在卡塔爾世界杯現場告訴記者，貝利就是自己的足球啟蒙。他說：“正因為貝利，我已經看瞭十一屆世界杯。正因為看過貝利的表演，我才愛上瞭足球。”

或許在大多數歐洲人的認知中，歐洲足球豪門與“新世界球隊”之間存在著巨大的、本質上的差距。比如奧斯卡此前效力的切爾西，比如奧斯卡有機會加盟的馬競，在大多數歐洲人看來，這樣的球隊具有深厚的歷史和“高貴的氣質”，絕非海港這樣的球隊能比擬的。海港這樣的“新世界球隊”對大傢而言，似乎是海市蜃樓，有著花哨且不真實的名字和隊徽，在一群陌生的面孔前進行著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意義的比賽。

但對於一個來自南半球的職業球員而言，這種差異可能並不明顯。從某種程度上來說，所有球隊都是“無中生有”的——他們都是別人的生意。如果你成長於巴西，那無論是去歐洲，還是去亞洲，都是背井離鄉，離傢萬裡。考慮到當時奧斯卡所離開的切爾西，是一支兵強馬壯、經驗豐富的球隊，老板是一位富有的俄羅斯商人，而現在的切爾西則是一支由美國財團主導的青年軍，我們真的很難說奧斯卡的職業生涯走得不如阿茲皮利奎塔。

倒不是說奧斯卡沒有因為自己這樣的決定，而付出沉重的代價。我在這裡隻想說，一名球員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，找到瞭屬於自己的幸福。

決定去中超踢球之時，奧斯卡放棄瞭在最具挑戰、最高水準的舞臺上展示自己才華的機會。

離開英超賽場之後，納瓦斯還贏得瞭兩個歐聯杯冠軍，一個歐洲杯冠軍，一個歐國聯冠軍，並代表西班牙國傢隊出戰21次。

奧斯卡呢？26歲生日之前他就已經代表巴西國傢隊出咱48次，但加盟海港之後，他的國傢隊出場次數便沒有再增加。而且他在中超所收獲的三個聯賽冠軍，也無法和納瓦斯在塞維利亞所收獲的榮譽相提並論。

奧斯卡自己也曾意識到這一點。最初，他覺得自己不過是在中國“打個轉”。2017年接受采訪之時，他表示：“我希望在中超踢個兩三年，然後再回歸歐洲。我最享受的事高水準的比賽我還年輕，我有機會回去。”

但在2019年和海港續約之後，奧斯卡坦然接受瞭自己無緣巴西國傢隊的現實，並表示：“當我接受中超球隊邀約之時，我就知道自己將無法為國出征。我花瞭一點兒時間來消化這件事。每當我無緣大名單之時，我就會看看被征召的球員們，我知道我比他們中的一些人優秀。”

奧斯卡是選擇瞭屬於他的“玫瑰床”，而他的野心也被荊棘所包圍。

當然，我們也應該明白，成長於貧窮傢庭的奧斯卡，是如何由母親獨自撫養長大的，而現在他賺瞭足夠多的財富，能讓傢裡幾代人都過上安逸的生活。

據說，他的直系親屬們在上海過得很開心，他的孩子們也安定瞭下來。他對上海這座城市的擁抱和享受是真誠的。經濟回報、體驗新文化的機會、避免傢庭動蕩：這些都是影響每一個人在人生路口做出決定的因素，任何決定在被剖析之前，但不應該被視為卑鄙，或者唯利是圖。

如果奧斯卡留在歐洲，他可能會繼續精進技藝，但他也可能會在租借和噓聲中度過一段不愉快的時光，甚至可能被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主帥所拋棄。

但現在呢？奧斯卡的職業生涯平穩地走到瞭最終章。他不會在歐洲踢球瞭，33歲的他看起來已經度過瞭自己的巔峰期。所以，他回到瞭聖保羅，重新成為瞭兒時球隊的一部分。也許在那裡，他還能踢上幾個賽季。

也許某一天，他也會踱步走向球隊博物館，寫下自己的姓名。成為一個矛盾的傳奇。人們會認為他是一個“貪婪之人”，也會認為他是一個“不忘本的人”。他是一個“笑話”，但也是一個“童話”。或許這兩者之間並不存在什麼矛盾，畢竟職業生涯很短暫，利用好它，又有什麼問題呢？

（Armour）